黑龙江康益公司非法集资6千万 500余人被骗

          

                           张国军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用所谓的理疗仪给人理疗    
        
    2006年3月13日，通过记者暗访，本报率先对黑龙江康益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涉嫌非法集资案件进行了报道。长春市公安部门对此非常重视，在记者提供大量文字和影像材料的情况下，初步认定这是一起带有传销性质的非法集资案件。 
    
    2006年12月20日，长春市公安局接到一群众举报，他和朋友共3人被该公司骗去130余万元。由于案情复杂、涉案金额巨大、受害人数众多，长春市公安局正式受理该案。长春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五队立案侦查，在支队长徐为民、副支队长裴东波的精心组织，涉案的6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相继落网，此案于2007年2月宣布告破。
    
    经查，黑龙江康益生物工程有限公司长春办事处（简称康益）在2005年4月~2006年5月20日期间，共非法吸收公众存款6069.033万元，受害者500余人。
    
    康益吸储骨干示意图
    
    王学海（经理）裴云龙（销售部长）田桂平（销售部长兼会计 已批捕）张忠耀（销售部长）方秀华（销售部长）刘小平（销售部长 已批捕）吸储金额188.5万元，提手续费32.073万元陈玉祝（销售部长）李红旗（小组长）徐亚军（小组长）李晶（小组长）张淑琴（小组长 已批捕）吸储金额189.2万元，提手续费10.255万元张雪华（小组长 已刑拘）吸储金额124.5万元，提手续费4.885万元马晓玲（小组长 已刑拘）吸储金额133万元，提手续费6.66万元方卓敏 （小组长）
    
    记者混进地下钱庄
    
    2006年3月初，有读者向本报反映，长春市隆礼路附近冒出一个“地下组织”，外表打着黑龙江省康益生物理疗仪长春店的幌子，事实上通过访客和熟人介绍，形成一个秘密集资的网络。
    
    他们编织了“投资者季息20分利，投资10万元年收益10.736万元”的财富神话。每月的10日、20日和30日，是这个秘密集资钱庄头目与新的投资成员聚会的日子。新成员（即“下线”）也在这一天，通过引荐人（即“上线”）在这里完成投资，与公司签订季息20分利的“借款协议”。
    
    第一次记者被赶出门外
    
    该地下非法钱庄组织位于居民小区，由于交易过程极其隐蔽、敏感性极强，初期，记者仅能在外围暗访。
    
    3月8日，记者在线人的指引下，第一次正式混入了“康益健康养生馆”（即该公司长春办事处）。记者以顾客的身份进去巡视了一圈，并表示想投资，被工作人员断然拒绝。对方表示，这里只接待熟客，听谁说的就得让谁领着进来。就这样，记者被撵了出来。
    
    线人领路打入“队伍”
    
    吸取了前次失败的经验，又逢10日店内投资者聚会，由线人领路，记者趁店内人多忙乱之际，顺利混进“队伍”。
    
    这一天，记者和新来的10余位会员一样，先后被刘小平经理和田桂平部长接见，还被安排在经理室接受“洗脑”。他们称，康益目前在绥化开发新的科技产品，投产后年效益亿元以上。由于公司生产规模扩大，流动资金紧缺，要“向投资者借钱”。但这“对投资者也是好事，是发财的契机”，季息20分利，投10万元一年后就变成了20.736万元。
    
    记者“表现突出”面见高层
    
    要了解整个非法集资过程，就要接受“前辈们”的“传经”。随后，记者在十几个“前辈”中选择了“师傅”张淑琴。据了解，她是这支队伍中的活跃分子。当记者表示可以劝很多朋友都来投资时，“张师傅”更是对记者刮目相看，还直夸记者是个“好苗子”。她说：“以后你跟着我干就行。”
    
    至此，成为张淑琴“下线”的记者在该组织有了明确的身份，也博得了张淑琴等人的信任。由于反应快、“表现突出”，张淑琴还特意把记者引荐给来自绥化总公司的王学海经理。
     
             
                          店面不大，每天却有很多人聚集在此

               
    
                          “上线”给“下线”介绍投资情况
    
     
    康益的财富神话
    
    10万一年后变成20多万
    
    季息是20分利，3月10日投了10万元给公司，6月10日就会拥有12万元（10+10×0.2）；9月10日就会拥有14.4万元（12+12×0.2）；12月10日就可以拥有17.28万元（14.4+14.4×0.2）；第二年3月10日就可以得到20.736万元（17.28+17.28×0.2）！
    
    “张师傅”介绍：“只要你网罗的‘下线’总投资额超过了20万元，从21万元起，上线都将得到0.2的返点；当你和‘下线’总投资超过40万元时，从41万起返点提高到0.3；以此类推，投资总额超过100万元时，返点提高到0.5。”
    
    还有“节日奖金分配”
    
    为招徕更多投资者，该公司还有一套完整的“节日奖金分配比例”。
    
    10日当天，记者听完讲课后，田桂平部长送给记者一份“节日奖金分配比例”：以个人投资额分三个档次计算，投资1万~5万，最高得500元；6万~10万提成1.5％，最高应得750元；11万~15万提成2％，应得1000元。这个奖励计划从2006年元月开始执行。
    
    奇怪的“保密协议”
    
    记者发现，在新投资者与与康益签订的“借款协议”中，第三条款是“双方有为对方保守秘密的责任和义务”。他们的解释是：“虽然国家鼓励民间融资，但这种集资行为不符合程序，所以要保密。”据刘小平介绍，该公司在长春的投资者至少三四百人，金额超过千万。
    
    康益的扩张
    
    据长春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五队教导员张学民介绍，康益的非法集资与其高管层（即操盘手）相继出走有直接的关系，操盘手们的更迭将张国军非法集资的过程分成了不同阶段。
    
    第一任操盘手因生活作风被开除
    
    第一阶段：2005年4月，张国军萌生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念头。其间，通过搞直销的张洪一、范广军，他结识了专门从事操盘非法集资的延边人周士明，二人策划了以高息揽储的计划。张国军聘周士明为总经理，专门负责吸储，吸储总额的7%归周士明所有。
    
    周士明又招来长春人张煜明任会计，二人立即在长春、延吉开始积极招揽投资人，张国军负责接待、介绍项目。后来，因张国军厌恶周士明生活作风将其开除，周士明索要5万元遭拒后离开。
    
    第二任操盘手吸储440万余元
    
    在第二阶段，张国军怕暴露非法吸储地点，不但完成了迁址，还在新操盘手的运作下，开始了大额吸储。
    
    据了解，2005年5月开始，张国军开始再次寻找操盘手，张煜明引荐了非法集资操盘手、长春人杨桂荣。张国军在长春市名门饭店对面租赁了一处民房（2005年9月迁至桂林路与长庆街交会处附近“千百岁”店内），成立了康益公司驻长春办事处，任命杨桂荣为办事处主任，专门负责操作非法集资。
    
    杨桂荣又招来刘小平、陈玉祝，2005年5月~7月，仍以康益公司上项目需资金为由揽储。张国军只对杨桂荣算账，由杨桂荣计提大盘（吸储总额）的7%留为手续费，后与刘小平、陈玉祝、张煜明4人再行分配。
    
    其间，杨桂荣等人共吸储440.8万元，转给张国军370万元，剩余70余万元由杨桂荣支配，去向待查（其中4人计提手续费至少为30余万元）。2005年7月，杨桂荣与张煜明均辞职，现去向不明。
    
    第三任操盘手飞速集资5603万
    
    第三阶段，杨桂荣表达辞职意愿后，吸储人员张金珠又向张国军引荐了长春人田桂平。张国军聘田桂平操盘，田桂平又招来方秀华、张宗跃参与吸储。
    
    经吸储骨干张雪华介绍，张国军又聘用部队退休干部王学海任长春办事处主任，为其吸储的同时还负责对长春办事处的人员进行管理。
    
    田桂平上任后，以调动吸储骨干积极性为由，于2006年1月经张国军同意，将吸储季息由24%下调至20%，将其对大盘提取的7%的手续费升至9%，并重新设计了借款协议。自2005年7月~2006年5月20日期间，田桂平共非法集资5603.233万元，转给张国军982.78万元。至此，田桂平也成为和张国军联系最为紧密、与本案关系最为密切的操盘手。
    
    记者了解到，为破获这个大案、掌握张国军等人经济犯罪的确凿证据，经侦支队五队对康益的投资情况及资金流向进行了全面审计。
    
    审计结果显示，康益在2005年4月~2006年5月20日期间，吸储的存款即资本金来自于1637份借款协议。
    
    其中，吸储人数为500余人，现未归还借款人数为393人（资金流向见附表二）。
    
    警方提醒
    
    为了减少受害人的经济损失，警方希望被害群众尽快到公安机关报案。同时，敦促涉案人员尽快到公安机关自首，公安机关将视情节，依法从轻或减轻处理。
    
    专案组联系电话：0431-88908735
    
    报案地址：长春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420室（2号楼）
     
    独家对话
    
    我不讲排场 常吃面条对付
    
    据了解，黑龙江康益生物工程有限公司系黑龙江省绥化市注册企业，企业类型为股份制有限公司，注册资金600万元，张国军占股30%，系该企业法人代表，任董事长兼总经理。2007年2月27日，张国军在长春市公安局第三看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走向犯罪 主意是别人出的
    
    记者：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这条犯罪道路？
    
    张国军：这个主意是周士明出的。2005年，我的企业有外债无法向银行申请贷款，因此我想通过吸储的办法解决公司流动资金不足的问题。原来的设想是，做到500万元就“封盘”，用这500万元开发“千百岁”保健品和“自然业霸”饮品。
    
    可是当2005年12月长春办事处吸储500万元时，我却再也无法停住前进的脚步。因为吸储的制度是季息，每个季度终结都有人退出本金拿走利息，为了“堵窟窿”，我只有用掉新加入的本金……所以，我只有不停地吸储、不停地“拆东墙补西墙”，别无选择。确切地说，从2005年12月，我就知道高息吸储是个死亡制度，但当时我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钱哪去了 称想投入经营
    
    记者：你知道有多少人成为受害者吗？
    
    张国军：我不知道。传销型集资是一层对一层进行沟通，我只对操盘手说话，只有操盘手对我负责。究竟他们手下有多少“下线”，这些“下线”又有多少“下线”，我不太清楚。
    
    记者：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张国军：我本人不嫖不赌，也不曾挥霍，我愿意做企业，因为我深知其中的乐趣。多次从绥化赶往长春的途中，我经常是吃碗面条就对付了，从来不在吃穿上讲排场。我通过高息吸储得到的钱都花在了营销团队上，投入了300多万元，但都付诸东流。
    
    辉煌经历 曾号称“石油大王”
    
    记者：你的第一桶金如何获得的？
    
    张国军：我今年45岁，曾经是一名军人。1984年退役，当过保管员，做过烧酒，做过某品牌味精的代理等。第一桶金的获得是1995年在绥化开了3个加油站，1999年卖了112万元，在当地号称“石油大王”。手头资金多了以后，我就想做大企业，之后就重组了原牡丹江桦林集团绥化分公司，起名叫黑龙江康益食品有限公司。
    
    追悔莫及 写书警示他人
    
    记者：你如何评价自己？
    
    张国军：（抱头痛哭）……我有俩女儿，都非常听话，妻子很贤惠，她们都在绥化。现在我希望她们不要受我的影响，好好生活下去。另外，我有个心愿，想出书为社会做点贡献，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一本叫《生活的道路》的书，已经写完了1.5万余字。
    
    我读过500多本书，对于现在犯下的滔天罪行，非常后悔……我也想为那些和我一样正在走钢丝的人敲响警钟。
    
    新闻中的他们和他们
    
    她说曾跪下求张国军要求退出
    
    受害者 亲外甥女也投了资
    
    在长达20余天的采访中，记者先后在长春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五队看到了几十名前来报案或反映情况的康益受害者，其中几人格外引人关注。
    
    田桂平的亲外甥女
    
    “我是田桂平的外甥女，这是我的两个同学，我们都在康益公司投了钱，现在这些钱还没下落！”田桂平的外甥女告诉办案人员，田桂平拉她在公司入了股，而她又拉进了同学。
    
    74岁岳母没有过去新年
    
    “我岳母背着全家人存了几万元钱，要不是案发，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因为投的钱返不回来，我岳母年前上了一股急火，病了一个多月，没过去大年就带着遗憾去世了……我们全家人都不能原谅这个案件中的所有主要犯罪嫌疑人！”本案已去世的受害者张某的女婿告诉记者。据了解，张某74岁，是3名受害死者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刘小平的女儿
    
    刘小平的女儿告诉办案人员：“我的亲舅舅、亲阿姨都在里面，亲属们天天来我家闹，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说这些话时，她情绪激动。
    
    买房子的20万元投入其中
    
    一位老人，把全家要买房子的20万元全投向了康益。现在，她不敢让警方打电话给自己，每每有事需要了解，她都得亲自跑到公安局，让警方无论如何替自己保守投资失败的秘密……
    
    操盘手 “早就知道公司在‘玩火’”
    
    在长春市公安局第三看守，记者再次见到了昔日的“田会计”。
    
    田桂平，女，今年49岁，是康益非法集资案件当中的主要操盘手，是张国军手下的左膀右臂。她说，2005年7月30日与张国军的相逢，是因为她也来参加高息存款，经人引荐就做了张国军的会计。
    
    “2005年12月份，我曾下跪求张国军让我辞职，当时我已经意识到了危机，被张国军拒绝了，是形势迫使我一步步走向深渊。我知道张国军是在‘玩火’，公司是在‘玩火’，现在我追悔莫及。”她说。
    
    在本案中，其实记者最想见到的是自己的“上线”师傅张淑琴，但据公安人员介绍，由于目前张淑琴和刘小平情绪激动，不适合接受采访。
    
    向辛苦工作的他们致敬
    
    女侦查员李薇：患冠心病、糖尿病，为此案放弃治疗，投入工作。案件告破后，她病情加重，又躺在了病床上。
    
    侦查员刘青洋：审讯犯罪嫌疑人，48小时没合过眼。
    
    侦查员孙辉、张明航、郑飞、郭志明、刘力军：为追缴赃款，没有按时吃过一顿饭。
    
    侦查员曲贵峰：为接待上访被害人，连干30天没有休息。
    
    侦查员王景臣、王柏祥：为取证，连续在黑龙江工作40余天。

    看新闻得教训
    
    跑绥化看的“高科技”竟是别人的
    
    在本案中，有一个引人关注的细节，那就是张国军开办的康益生物有限公司的总部在绥化，可受害者却都是长春市民。事实上，这个案件中，总公司只是一个幌子，事实上非法集资都在长春进行。
    
    记者调查发现，许多人都参观过黑龙江康益的生产线和公司，那么，他们的产品到底来自哪里？原来，他们参观的公司是被“调包”的，名字叫“黑龙江瑞森生物工程有限公司”，该公司法人代表是杨文钧。
    
    杨文钧只是租用张国军的厂房进行生产，他生产的项目是家蝇幼虫饲养和家蝇幼虫功能激发营养粉等，每次张国军领人去参观，都告诉杨文钧这些人是来买产品的、订产品的。
    
    正是由于投资者的轻信，导致一批又一批长春人对所谓“高科技项目”深信不疑，不断向公司投钱。
    
    辨别 利率超银行4倍就不受保护
    
    吉林大学经济学院金融教授杜莉认为，这种非法的民间集资比较容易辨别和判断。首先，合法的民间集资行为其利率可以高于同期的银行利率，但最高不得超过银行同类贷款利率的4倍（包含利率本数），否则不受法律保护。非法集资人在资金数额达到一定规模后，或以各种借口不履行承诺，或携款潜逃。
    
    特点 高息、少量兑付加高科技
    
    长春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的副队长裴东波表示，类似本案的吸收公众存款案件有3个显著特点：首先是以高息为诱饵，其次是兑付少量承诺的利息把被害群众套牢，再次是用一些“高科技”或不易被群众识别真伪的项目为招牌。
    
    抓捕细节
    
    张国军是绥化市政协委员
    
    长春警方欲悬赏一万缉拿 

    1月8日，在队长王景臣的带队下，侦查支队五队来到绥化执行抓捕张国军的任务。由于张国军是绥化市的政协委员，在调查中，警方遇到了重重困难。最后，警方找到了当地媒体，想通过媒体“悬赏1万元”缉拿张国军。
    
    就在这时，警方得知张国军已在当地公安部门自首。他自首后，想寻求当地警方保护，不想到长春市来，经过吉林省公安厅、黑龙江省公安厅和绥化市政府之间的协调，最终决定，张国军被移交给长春市警方。31日，张国军被押解到长春市。
    
    康益非法资金大概流向
    
    张国军 1370.78万元
    
    操盘手手续费 439.1142万元
    
    费用及工资 24.381万元
    
    支付利息 761.0788万元
    
    归还本金 3000余万元
    
    公众直接损失 2610.298万元